在通辽，早些个年有“大棉袄，二棉裤”之说，笔者今儿要闲扯上一阵子“二棉裤”。有人说写“二棉裤”恐怕不雅。其实也未必，举个例子，仅北京的南城外，叫裤子、裤裆、裤脚、裤腿的胡同就有十几个之多，皆为不雅吗?可以说“非也”。话又说回，要扯二棉裤，嘿，还非得从大棉袄开篇才能说明白。当年的富贵人家，为了御寒，到了冬天冷得吃紧的日子里，都是穿两个棉袄，里面贴身的小棉袄，多是绵子与丝绸的，外边呢，还要穿一件大棉袄，像个小半大衣，中式的，长短近膝，上下一溜九个算盘疙瘩子，两手下垂，袖子要下过中指二寸，袖头和立领儿都要镶上狐狸皮，以保温防寒，显示富贵。更有邪乎的，是把身上的九个算盘疙瘩子换成日本鬼子军服上的铜纽扣儿，那就算更高人一等，富贵的放了东洋小鬼子的光芒了。上面说的是大棉袄，再说这二棉裤。您别听了大棉袄后，想象二棉裤就是下身穿的大棉裤里面的小棉裤，那可是陆游填的钗头凤词，“错错错”了。这二棉裤的叫法是从上衣到下衣，大棉袄实际上是占了“一”的位置，再往下数，棉裤还不是排成了“二”?二棉裤对通辽人而言，那是一条厚厚实实的大棉裤，并非对大棉裤而言的小棉裤。

   一、二棉裤现象

   二棉裤是个什么样式?现已不多见，当年通辽人的二棉裤实际上是中国北方寒冷地区传统的大裤腰，大裤裆，穿起来需要一大二小三根带子的棉裤。一大带子是裤腰带，多是布的。二小带子是扎腿带子，也是布的。三条带子一扎，这才能算系好了二棉裤。二棉裤在做法上除了大裤腰大裤裆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棉花絮得厚，至少也得寸八的。这还不算，里面还要衬一层揉得绵绵软软的窗户纸，为的是挡风寒，膝盖处和屁股处的裤里面还要有铺衬甸子，为的是耐磨。最后一个“还要”是要密密实实地绗上里和面。那么，要说裤腰有多肥?说夸张点，一个汉子的二棉裤仅裤腰的肥瘦至少有一个半汉子的腰粗尺寸，甚至是两个汉子的腰粗尺寸。这才能有如下的二棉裤现象：

    —当年通辽人穿的二棉裤裤腰不但肥，为了腰里不进寒气，而且裤腰还挺高，穿上一提，裤腰边儿准是离嘎肢窝剩不下二寸，穿者接着是右手往右一扯肥裤腰，左手同时捋着裤腰贴身一擀，擀压到右边裤腰扯直处停下，右手一点劲儿不松地往左一缅压住，腾出一只手来把搭在脖子上的布裤腰带嗖地一下子抽下来，在腰间一煞一系，啷当下来的腰带头儿再往里一掖，随后系上两条绑腿带儿，这才算穿好了二棉裤，要问为什么从脖子上往下扯裤腰带呢?这也是个穿二棉裤的习惯，就是人蹲在茅房里方便，也是把裤腰带搭在脖子上，因为二棉裤不是西裤，没有穿裤带，防止裤带脱落的裤袢儿，当年，在脖子上挂裤腰带是通辽早些个年人们司空见惯的—景……

    ——当年通辽人穿二棉裤的季节，都是家家把火炕烧得热如锅底儿的时候，穿着二棉裤在热炕上盘腿大坐，久而久之，裤子就变了形，屁股后被火炕烙得像摊煎饼的锅底儿一样平，两个膝盖处的裤子又被膝盖头顶出凸起的包儿来，于是，穿二棉裤的通辽人好像腿永远站不直似的，屁股又平瘪瘪的，一派令人忍俊不禁的“二棉裤风光”。

    二、二棉裤多用

    二棉裤并非只能穿着御寒，实际上可以说是多用的，笔者当年插队时的生产队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家里穷得就一条被子。他白天穿着二棉裤出去刨粪，晚上睡觉把二棉裤一脱成了一个三岁，一个四岁，一儿一女两个小孩的“睡袋”。一个孩子一个裤管儿，两个小脑袋瓜齐刷刷地从裤腰处露出。这队长的一双破棉鞋就放在裤腰下，又成了俩孩子的枕头。一条二棉裤又当被褥又当枕头，其乐亦融融。还有个用途是笔者听说，说有贼夜入农户，炕上的老汉趁其脚没站稳，起身把自己厚厚的二棉裤兜头盖脑地给他套下来，那贼挣扎了没几分钟，

竟扑通一声倒下去，休克了，被老汉喊来的人逮住，抢救过来一问，才知这二棉裤厚得密不透风，让贼喘不过气来。如此二棉裤，还有置敌于死地的功能?另外，冬天，正是通辽农村发面蒸粘豆包的季节，笔者当年在农村，常见到一条破二棉裤放在热炕头上，您若揭开肥大的裤腰在那大裤裆里正放着一盆待发的黄米面呢！这不也是二棉裤穿着之外的又一功能?至于二棉裤一缅裆，在下身上天下地地折出一条厚厚的“壕”保住下身不遭风寒，与人打斗不易受伤；二棉裤厚厚的，裤裆里面缝个藏钱的口袋，只在外面摸，不打开裤裆往里看根本发现不了等等，那都是小菜一碟，在此就不列入闲扯“计划”之中了。

三、二棉裤故事

有关二棉裤的故事，在通辽人的生活中可以说早些个年是极多的，这些个年穿的人少了，这故事也就快要烟消云散了。笔者在此列出两个《二棉裤故事》来，也算是对悄然逝去，远离通辽人今天生活的二棉裤的一种纪念吧！

其一。过去通辽人认为，能穿上大棉袄二棉裤是一种富贵的表现。通辽早些年说人穷总是要说“xx穷得连个裤子也穿不上”，首先指的是二棉裤。到了冬天，通辽人见了面，一问吃了饭没有，二问冷不冷，吃了证明家里还能揭开锅，不冷证明身上穿得不少。过去，通辽人一年四季，装老的衣服都要做一身大棉袄二棉裤，再穷也要筹集钱做好放起来，用通辽话说是橐起来。说有位老爷子，穷得天天吃糠，但还是做了条厚厚的二棉裤。有这么一年，年三十儿，他连请了三个算卦的，都说他四月二十一死在南沙坨子的杨树下。他迷信得很，几个月少睡少言又难以进食，“天意从来高难问”啊！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在此时此地命归西天吧！四月二十一日，他趁家人不在，穿上了心爱的寿衣二棉裤，流着两条酸溜溜的老泪告别家宅，来到南沙坨子的一棵杨树旁躺下，足足躺到了太阳落山，时辰已过，却没死，正在他犹豫是起身回家还是继续躺下去之时，一只老沙狼窜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腿上，还是厚厚的二棉裤救了驾，没伤着他里面一点皮肉。他吓得大气不敢出，死人一般地躺着。那老沙狼是个吃人吃出经验的东西，从来是扑倒了人先用长嘴巴从肚脐处拱开衣服再飞快地向上一拱，直杵到咽喉处一口咬住，待人气绝身亡再一调屁股，用嘴巴从肚脐眼处往下一拱，拱开裤腰带直到小腹处，头在裤裆里不退出的同时，将后爪子探进，用藏于爪心锋利如刀的平时不因奔跑磨损的一趾刷地一下子把肚子从下向上掏开，再慢慢享用。谁知，这一回老沙狼见老汉死人一般，竟省了一个程序，一头直拱进裤裆里，老汉吓得早不尿晚不尿，就在狼嘴深入要命处时，一股子热乎乎，臊哄哄，急冲冲的尿冒出来，浇了老沙狼满头满脸。吓得老沙狼从二棉裤中退出来在沙子上蹭了半天脸，越蹭越搞不清人怎么还有这么个气味，最终是舍美味而疑疑惑惑地离去了。老汉后来回想，如果当初腿上那一口咬坏了让老沙狼嗅到了血味，那他就真死在那杨树下，应了卦了，救他的是——二棉裤……

    其二。那是一九四五年八月，阴雨连绵的季节，苏联红军对日宣战进了通辽，就有那么一天，五个苏联大鼻子在一个中国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北市场倒闭的妓院里，正把留下看房子马大人高的妓女“大洋马”(二老板)堵在了屋里……没想到第二天其中的一个大鼻子在下午又偷偷摸摸进了这妓院，正碰上从奉天城来的妓女“香水梨”回来，替“大洋马”取绣花鞋和给她四舅缝补好以备冬天穿的破二棉裤。香水梨见身陷此逆境倒是心神不乱。她稳住大鼻子，嘻嘻地笑着似乎要解衣开怀。那大鼻子欲火中烧，竟三下两下脱光了衣裤。香水梨瞅了个冷子，抱起大鼻子的裤子和裤衩夺门而逃。大鼻子一看上了当，急中也生了“智”，光着膀子，硬扯巴着穿上了那破二棉裤追出去，仅跑了几步，由于系得松，裤腰带就只系在光光的腰上了。大裤腰的裤子逃脱了裤腰带的绑缚这个自在哟，一个劲的往下掉，一个劲的要敞口，气得那大鼻子是一边提着大肥裤腰的裤子跑，一边老鸹说评书似的哇啦哇啦地叫。满街人看得傻了眼，小香水梨跑着跑着见大鼻子追上来了，使足了劲儿，把裤子和裤衩抛上了一棵雷火劈过的歪脖子大树，钻小胡同逃掉了。再看那穿惯了紧身紧腿西裤的大鼻子怎么也不习惯穿这中国通辽产的“二棉裤”，左揪右扯地提着，又磕又绊地跑着，一看裤子和裤衩上了树，气得杀猪一般嚎叫着边提裤子边攀上了树。突然，一个树杈挂住了裤裆，他一挣，露出了大白猪褪了毛似的半个屁股，满街人一笑，这大鼻子一急失了重心，一下子又跌下树来，被摔得呲牙咧嘴地半天爬起来。当他发现都是这倒霉的二棉裤坏的事，气急败坏中，干脆脱了二棉裤，赤裸裸地满身都是金黄色毛毛，在北市场演出了一场让人耳目一新、捧腹大笑的“洋猴攀高枝”的滑稽戏。他拿下自己的裤子裤衩并没立刻穿上，而是抓起从来没穿过也没见过的通辽牌二棉裤发疯似的大吼着，猛抛上了树。

    二棉裤，当年通辽人衣着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何时悄然退出“历史舞台”，笔者没有调查过，据说在通辽边远地区的老者中还有穿的。据说，在“文革”中，通辽的什么第一造反司令因为冬天多穿类似二棉裤的裤子，被人们叫“x大裤裆”，还据说有一年香港的一个“中华服饰大展”中有好事者请老裁缝做了条重15斤的典型的通辽二棉裤送去参展，在这期间竟有不懂装懂的“学者”推断,“当是明代初期宫廷服饰的仿制品，险些闹出笑话来。

(作者单位：内蒙古农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