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羊年春节前夕，正在陕西考察工作的习近平总书记到西安雁塔区一个社区看望慰问居民。在社区活动室，习近平高兴地拿起一幅“三阳开泰”剪纸，面对新闻记者的摄像机，祝愿全国各族人民新春愉快、羊年大吉，生活喜气洋洋，事业蒸蒸日上。坐在家中看央视《新闻联播》的我禁不住热泪沾襟。

“催马唤羊逢盛世，国泰民安闹新春。喜迎羊年。”这是春节期间我在锡林浩特市见到的众多春联中的一幅，红底金字，气宇轩昂地张贴在一幢居民单元楼门前。它把人们辞旧迎新的喜悦和对国计民生的祝愿，通过春联这种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热情洋溢地表达出来。尤其是横批四个字，更是直抒主人欢欢喜喜迎羊年的胸臆。人们相互拜年时以及媒体上有关羊年的吉庆话也特别多：三阳（羊）开泰、喜气洋洋（羊）、发洋（羊）财，句句顺耳悦心。还有那一家家商场、超市，更是把乖巧顽皮的山羊、憨厚温顺的绵羊、隽美伟岸的藏羚羊等做成各种形态可掬令人爱不释手的饰物摆设，在柜台铺面抢眼位置，与靓丽的中国结、火红的大灯笼等一起出售，平添了浓郁的节日氛围，满足了百姓，乐坏了商家。

一情一景，所见所闻，无不给我以强烈的情感冲击：羊年轮回今又是，换了人间！

我出生在新中国第一个羊年。从记事时开始，“羊年不好”，“属羊的人命运多舛”之类的话语便以各种方式烙印在我的心灵。说来也怪，早些年上了年岁的婆婆们似乎人人都有个记录属羊人命苦的“账本”，纵论几十年，方圆数百里，“谁谁就因为属羊，最后就怎样怎样了”的故事，她们一口气可以讲上两三个时辰，故事中主人翁的结局自然都是悲哀可怜，厄运难逃的。这还不算，倒霉的属羊人甚至还有“殃及高堂眷属”的。诸如此类，说者煞有介事言之凿凿，不由你不信。上述观点，甚至成为社会的“共识”。泱泱神舟，从南至北，笃信者众焉，以至于不少人家娶妻生子都力求避开羊年。因而，父母为使我一生平安幸福，免受羊年属相之累，在给我起名字时就颇费了心思，最终起了在今天看来有些俗气的名字：瑞祥。瑞字本意吉祥，再加一个祥字，有吃有穿，双保险。回族人都有自己民族的名字，父母请阿訇老人家给我起的名字是赛尔德（Sa‘d），好运之意。不管怎样，心理上首先有了自我安慰。

然而事与愿违。且不说与我同年（1955）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又伴随全国人民三十几年的国家物资统购统销、市民口粮凭票供给的政策使我年少时家中粮储经常告罄，不得已只好经年累月的“瓜菜代”，让我与生俱来地懂得了粮食的金贵，仅仅是我呱呱坠地不久便得的那场大病，就“足以证明”属羊之人的命运是怎样的糟糕。那时，我父亲已到锡林浩特工作，尚在原籍的我突然大病临头，一时间竟命在游丝。是母亲夜半三更抱着我急奔医院，不惜代价地请大夫给我注射了价格不菲的盘尼西林（青霉素）。坐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那条长椅上，怀抱着高烧昏睡的我，身为穆斯林的母亲吓得瑟瑟发抖，她默默祈祷：但求真主慈悯我儿度过病灾，倘因属羊人命当不顺，就罚他日后无儿无女吧！虽然不久我即痊愈，但是母亲在我少儿时讲述这件事，提及就我人生命运向真主作出的那项可怕的承诺时，还是令少不更事的我惴惴不安。

1967年羊年，我12岁。新年伊始，夺权风潮从大江南北到长城内外迅速蔓延，社会上“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此起彼伏。那年月时兴贴革命化春联，“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造反有理”，就是当时社会局面的准确写照。学校则“停课闹革命”。闲着无事，我独自一人跑到城外找到外地来锡林浩特“搞副业”的运输队，经过软磨硬泡，一位车把式同意我跟他的车当装卸工。因劳动强度确非我能承受，加之父母劝阻，我硬撑了八天之后辞工不干，挣了十四块八毛钱。当年秋季开学时，我不仅自豪地用这平生第一笔劳动收入交了学费买了书本，而且是年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最具挑战性的事儿，使我在同学面前有了“到社会上经风雨，见世面”的谈资。

我十二三岁时特别爱看小说，家中那些因藏匿得法而躲过“破四旧”焚书之灾的《红楼梦》、《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等繁体竖排的古书及我以书易书从同学处得来的《一千零一夜》、《哈姆雷特》等外国名著，都是我那个时候囫囵吞枣读过的。出于对属羊之人命运的探究心理，我把书上遇到的带“羊”字的成语典故都记下来，然后再寻根溯源想弄个明白。令人遗憾的是，与羊字有关的词语本来就不多，偶尔遇到只言片语又多是使人招恼的话。“执之不鸣、杀之不啼”这类形容羊之窝囊的话且不说了，“亡羊补牢”、“歧路亡羊”、“羊狠狼贪”，甭问啥意思，羊字前面加个“亡”字添个“狠”字，那词意好的了吗？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词叫“羊公之鹤”，不解其意。从字面上看，羊鹤二字联袂比肩，估计意思错不了，便兴奋起来，捧着书本去找母亲要求给羊属相平反。母亲却翻出《世说新语》让我读，我才明白这句貌似文雅的话原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其意是说南北朝时有位被称为羊公的人，时常向他人炫耀自己驯养了一只善舞之鹤。人们请求一试，可仙鹤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跳舞，此言便成了有名无实的代名词。弄清了原委，却令人扫兴。母亲见状，便用羊之所以在十二生肖里被称作“未羊”的解释来安慰我：“未”不仅仅被用作地支的第八位，还因“未”的甲骨文像枝叶重叠、呈兴盛之形，故有繁茂之意。此处“未”“味”通用，其意义是果实成熟而有滋味，意味着收获。每天下午的一点至三点这一时段称作未时，据说此刻羊吃草并不影响青草生长，所以未时属羊。虽说属羊人苦命，但你生于农历七月，正当草丰水美之时，比那些出生在寒冬腊月里的属羊人不知强过多少倍呢！

话虽如此，我仍然对以“有角而不任”、知仁知义“跪享母乳”且极温顺、文雅、平和之美质的羊为属相的人竟然会命苦的说法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对身边那些因以会腾云驾雾的龙或能占山为王的虎为属相而洋洋自得的小伙伴们羡慕的不得了。

1971年底，我中学毕业后成了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平心而论，那时我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全国千百万学生大军“到农村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从未感到有啥不妥，但对锡林浩特地区当年对毕业的学生执行属羊的下乡，属猴者升高中这一政策颇有微辞。虽然明知以年龄划线，属羊者年长一岁，上山下乡理所当然，但由于我“属羊者命运不好”的潜意识作祟，情绪上难免为此沮丧。

我过第三个羊年的时候，已是人民解放军某边防部队一名基层军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认识水平的提高，“属羊人命苦”的认识早已在我心中失去位置。1979年（羊年）新年伊始，我所在部队便集中传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文件，开展保国防练精兵活动。当时虽然预料不到我们国家会发生今天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从党“把工作的着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这一重大决策上看，我们已预感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的春天已经来临。那一年春节，我奉命到一个边防通信机务站代理站长，让该站站长回内地与家人团聚。这个站点仅有七八个战士驻守，方圆数十里渺无人烟。为有一个红火的过年氛围，我给战士们落实了战备值班任务并与大家一起冒着严寒到很远的冰河里挥镐刨冰，拉回足够春节期间食用的冰块之后，便开始张罗尽可能丰盛的年饭。我还打破回族过春节不贴春联的禁忌，自告奋勇平生第一次在红纸上大字写了一幅“解放思想用实践检验真理，实事求是靠军民建设国家。拨乱反正”的春联，端端正正贴在机务站饭堂门口。除夕夜，大家围坐在一处，一边吃年夜饭，一边收听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春节大联欢节目。翌晨醒来，大家相互拜年，未及开口个个竟先笑得人仰马翻：原来为顾及一农村籍战士提及的新年之夜不得熄灯的习俗，室内比平日多点的那几盏煤油灯亮了通宵，人人被煤烟熏成了包公脸！彼时情景，今日想起仍忍俊不禁。

1991年（羊年）是非同寻常的一年，经受了国内外各种风浪严峻考验的社会主义中国这艘巨轮，按照“三步走”战略既定目标，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春节时人们把杜甫诗“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写成对联，横批“只争朝夕”，集中反映了以发展经济为中心，聚精会神搞建设的时代风貌。

早已换掉戎装到地方党政机关工作的我，这年秋天到羊城广州考察学习。在越秀公园，五羊衔谷的巨型雕塑使我受到强烈的艺术感染和心灵震撼，再次激发了自己对羊文化的兴趣。在动物世界里论善良、温和非羊莫属，但其更具生命力旺盛，喜群居重团结，有耐力不断向前闯的秉性，而这些不正是我所见到的广东沿海地区改革开放出手不凡，搞引进、办特区、转观念、求效益，引领社会发展潮流的精神体现吗？面对蓝天白云之下这组大气磅礴的群羊雕像，蓦然想起“羊年命运多舛”的老话儿，联想到自己年近不惑，且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家庭美满的“羊命”，不禁为自己年少时因属羊便杞人忧天而哑然失笑。“羊年命苦”之说无半点科学依据，纯系无稽之谈，空穴来风。人之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必有其内在的主客观原因，与属相何干？有道是，大河有水小河满，个人与国家紧相连。国家有难则百姓受苦，国家昌盛则百姓安康，这一点倒是千真万确。

转眼间迈进21世纪的门槛。这期间我也开始从事史志工作。在新世纪第一个羊年里（2003年），神舟处处之所以平和温馨，不仅仅是人们对跨世纪的喜悦，更是对党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宏伟目标的殷殷向往！我想起了文天祥《咏羊诗》中的那句名言：跪乳能知报母情。遂默默立志：身为属羊之人，要再接再厉，向羊儿跪乳那样报效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人民！在其后的日子里，我在朝野公认的环境清苦、工作辛苦的岗位上，编史修志，笔耕不辍，一心追随太史公；头发脱落，体重骤减，执着践行自立言。蓦然回望，十几年间我主编（或常务副主编、执行主编）史志类书籍十几部，由我牵头主持评审且已问世的全盟地方志书有30多部。个人独自编纂了3部行业志书。有的志书受到自治区级的表彰，有的则填补了自治区某个行业的空白。工作有了些许成绩，组织上给予充分嘉许，我所在的锡盟史志办先后被评为盟、自治区和全国地方志工作先进集体，我亦名忝盟、自治区和全国先进个人之列，受奖立功。足可堪慰的是，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了我的散文集（上、下册），其书名就是《生在羊年》！

岁月轮回，羊年又至，我亦年满花甲。喜看今日之神舟，深化改革，重视民生，加强法制，重拳反腐……作为临界退休之人，发自内心地为我们中华点赞。在羊年吉祥钟声即将再次激荡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地的时刻，我衷心祝愿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早日实现——“羊喻吉祥，福泽华夏”；衷心祝愿包括生在羊年的朋友们在内的各民族同胞吉祥安康——“羊角挂春，送福到家”！

（作者：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党史地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