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庐似天”的蒙古包
清代诗人高其倬描写呼和浩特历史上的繁华时,曾留下这样的名句:“宴罢白沉千帐月,猎回红上六街灯。”(《青城怀古》)“六街灯”写的是呼和浩特城市布局,街灯耀红;“千帐月”反映的则是毡帐连营,月白风清。这里的“帐”,就是呼和浩特地区蒙古族的“毡包”,又叫毡帐、蒙古包。清代军机大臣宝鋆写他出使塞外的所见所闻,就有如下描写:
山前山后蒙古包,
行人尽日走山坳。
喜闻到处皆堪住,
不数当年杵臼交。
意即阴山前后蒙古包很多,牧区蒙古族民风淳朴好客,凡翻山至此的旅游者,在天黑或用饭的时候,只要看见蒙古包,就可以进去求食乞宿,主人总是热情相待,从不拒绝。
蒙古民族选择穹庐一样的圆形毡包作为流动房屋,与他们自古以来逐水草而居,熟悉天文,热爱自然,信守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有关。《蒙古民族风俗志》记载,草原上流传着的一首描绘蒙古包的民歌是这样唱的:
因为仿造蓝天的样子,
才是圆圆的包顶;
因为仿造白云的颜色,
才用羊毛毡制成。
这就是穹庐——
我们蒙古人的家庭。
因为模拟苍天的形体,
天窗才是太阳的象征;
因为模拟天体的星座,
吊灯才是月亮的圆形。
这就是穹庐——
我们蒙古人的家庭。
关于蒙古包的种类,《黑鞑事略》中,徐霆补注说:“穹庐有两样”,一是燕京之制,一是草地之制。“燕京之制,用柳木为骨,正如南方罘罳,可以卷舒,面前开门,上如伞骨,顶开一窍,谓之天窗,背以毡为衣,马上可以载。草地之制,以柳木组定硬圈,径用毡挞定,不可卷舒,车上载行,水草尽则移,初无定日”。
《鲁不鲁乞东游记》的作者以其亲眼所见记述十三世纪的蒙古包说:有的帐幕“可达三十英尺宽”,“一辆车用二十二匹牛拉一座帐幕,十一匹牛排列成一横列,共排成两横列,在车前拉车。车轴之大,犹如一条船的桅杆。在车上,一个人站在帐幕门口,赶着这些牛。”这就是所说的行帐。
蒙古可汗的大帐,辉煌耀眼,四面悬以垂幕,绣以金丝图案。大型的可容纳几百人。帐内四根雕柱,“裹以金衣”,门槛儿也包之以金,故称金帐。
普通的蒙古包,高约3.3~5米之间,包的周围用柳条交叉编成1.7米高、2.3米长的菱形网眼的内壁,蒙古语叫做“哈那”。蒙古包的大小,主要根据主人的经济状况和地位。普通小包只有4扇“哈那”,适于游牧,通称四合包。大包可达12扇“哈那”。包顶是用2.3米左右的木棍,绑在包的顶部交叉架上,成为伞形支架。包顶和侧壁都覆以羊毡。包顶有天窗,包门向南或东南。
因蒙古族住房以西为大,长者为右,故包内右侧常为家中主要成员的座位和宿处,左侧一般为次要成员座位和宿处。一个蒙古包一般只供一夫一妻及其子女居住,其兄弟侄则另住一个包。新婚夫妇要建新包。在蒙古包内地下铺羊毛毡。包门口和火炉旁辅以牛皮。牧区随着牧民定居,科学养畜,“毡包皂车”的民俗已成历史。现代只有旅游点保留蒙古包,如呼和浩特哈素海度假村、四子王旗格根塔拉草原旅游点等。蒙古包内,有的辅设了木床,有的设置了矮床或木板。入夜,电灯明如昼,电话通五洲,听着远处畜群的马蹄声声,近处的琴声悠扬,让人有跨越时代的感觉。著名画家、文物鉴赏家谢稚柳先生1961年的一首描写旅游体会的七绝《蒙古包午餐》,可谓是今日之《塞上曲》:
主人爱客促行觞,
毡包歌筵席地张;
牛奶酒清情沉醉,
马头琴韵擅低扬。
土默川民居板升房
清代诗人王循写过一首诗,名叫《归化城》。其中有如下名句:“穹庐已绝单于域,牧地犹称土默川。”说归化城一带原是古代匈奴人驻牧的地方,但明代已看不到匈奴人的毡帐了。归化城周围仍称牧地,但已称作土默川了。《一统志》记载,丰州滩“由明而清,全境蒙古,殆已全为屋居矣”。十六世纪中叶以来,丰州滩(今土默川)大兴土木,“升板筑屋”。阴山一带出现了大量呈一面坡屋顶的土平房,当时蒙语叫作“板升”。据《中国少数民族民俗大辞典》称:“板升,也称板申、白兴、拜牲等。时代在蒙古土默特地区出现的土木结构住房等的总称。一说源于升板筑墙,一说为汉语‘百姓’的蒙古语转音。”明朝后期,中原的大批汉族平民迁徒到俺答汗统治的土默特地区,按中原方式修筑房舍,开垦荒地,建立村落(即居民点),从事农、副、手工业生产。当时蒙古族将这些房舍、村落和汉族百姓统称作板升。后来也泛指土木建筑的户屋、城堡及周围的园田。如史料称,阿拉坦汗让汉族工匠“起造五塔和八大板”,在大板升城处理政务即属此列。清代大诗人顾炎武曾称赞说:“旧说丰州好,于今号板申”(《云中杂诗》)。那绵绵延延的板升一直是呼和浩特地区的主要房舍类型,成为土默川的一大景观。
比较原始的板升房,用河跑石做基础,“土打垒”或土坯砌墙。屋架由柁、檩、椽、柱构成,以粘土加穰秸和泥覆顶,向阳一面设窗户。民国以来渐有镶玻璃的窗户,以“四大眼儿玻璃”最讲究。土平房入间4米多,间架有一间、间半、两间几种,屋内多顺山炕(也有前炕、倒炕、棋盘炕),与锅头连接。居室、厨房兼用。屋内陈设随家境的不同而有繁有简。
蒙古族板升房的室内格局与汉族不同。其正屋都较大,一般是两间,进屋为堂屋,正面设佛龛,右充平柜一对,柜顶置顶箱、帽盒等,两柜间设八仙桌、太师椅。堂屋右(东厢)为居室,中间以木制隔扇(通到屋顶)隔开。居室设顺山炕。地下摆大红柜或紫漆柜。在中间炕沿前设无烟煤炉(砖砌)以供取暖。讲究一些的人家,做饭有厨房。普通人家,砌连炕锅台,与汉族略同。专家们认为,板升建筑对部分蒙古族从游牧生活走向定居生活产生过重大影响。至今呼和浩特市仍有许多地方以某某板升为名称,如古路板、麻花板、塔布板等。
连炕炉与炭火盆
呼和浩特地区冬季气温常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要使室内温度保持在零摄氏度以上,就必须持续不断地生火。炉子和火盆是本地区主要的取暖用具。
与火炕相通的泥煤炉,在本地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大青山中煤炭蕴藏量颇丰,其中的无烟煤早在雍正年间便已开采,老百姓家的煤炉就是专门烧这种煤的。其烧法是按比例将面煤与粘土和成泥状,加进炉膛燃烧取暖。因为烧的是泥糊状湿煤,所以炉体与烧高热值煤(本地叫炭或块炭)的炉子不同。炉体设在炕沿中部,与炕相连,用砖或土坯砌成中空的方台形(约50厘米见方),炉膛用耐火材料(粘土、碎缸碴等)填实抹圆,一般留两个火口,一个在炉面下与炕相通,一个向上,安铸铁炉口(直径10厘米左右),底部装铸铁炉篦或炉条。炉下为炉坑,一般深约65厘米,宽约35厘米,长1至2米。煤窖子(用于储湿煤)连着炉坑,和煤一次可烧7至10天。炉坑与煤窖予以木板覆盖,与地面平。主要工具是捅火用的炉锥与煤铲(用以和煤、添煤)。殷实人家讲究装铸铁炉面,既美观又散热快,有的生炉体的一角嵌一桶形瓦罐,叫作温罐,罐内温水随时可用。穷苦人家则没那么讲究,多以细泥抹炉面。煤炉与炕之间的火道,平时用插板(铁质)隔断,需要烧炕抽起插板即可。普通人家煤炉都是一炉多用,取暖、烧炕之外,也用来做饭、烧水(多用铜壶、铁壶、氽壶)。煤炉的炉膛越大火越旺,贫寒人家为省煤,炉膛均不大,添湿煤后仅捅一小孔,散热无多。因烧用无烟煤常有煤气中毒的事件发生,所以窗户上有的人家留有流通空气的“风窗”。三十年代以来,渐有安装铁皮火筒的。安火筒既可抽走烟气,又可烧炭,安全而暖和。
煤炉中还有一种叫霸王炉子的。圆台形,炉口大到50—60厘米,火力旺,燃煤多,多系饭馆、车马店为做饭、炒菜而设,乡间办红白喜事也临时安设。住家户室内是不用的。
铸铁炉子是烧烟煤用的。均配备铁皮火筒,三十年代以来机关团体使用者渐多,商家和大户也有使用的,普通人家使用者绝少。
作为当年篝火取暖的遗迹,呼和浩特地区城乡居民家中曾用火盆,尤以蒙古族家中为多。火盆先以粗陶所制,后以生铁取代。敞口有沿(约3厘米),呈锅形而浅,一般直径约35厘米左右,下有3条高约10厘米的腿。本地开采煤炭之前,冬季取暖主要靠木炭。其后煤炭与木炭曾并用了很长时间,到30~40年代已很少烧用木炭。绝大多数人是将烧红而未燃尽(即冒过大烟)的炭火置于火盆内取暖。穷苦人家没有特制的火盆,也有用破脸盆或破锅的。火盆需备铁筷子用以拨火使旺;没有火筷子便用拨火棍(木棍)代替。更有一些人家既无煤炉又无火盆,御寒只能烧干锅,即灶上置空锅,灶内烧火,靠热气取暖,赤贫人家多用此法。清代以来还有手炉、脚炉。那是达官贵人的享用品,一般人别说使用,恐怕见都见不到。
(摘自《呼和浩特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