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位老人,虽已逝去多年,但她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深深怀念。
老人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她那慈祥和善良给人间留下了“淑范永垂国家史,懿德传诸后世人”的美好形象。
老人一生默默无闻,但她做了两件鲜为人知的大事:一是冒着生命危险,掩护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代内蒙古地区的地下党。这批革命先驱,建国后有的成为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有的是开疆大吏;二是在白色恐怖中,她生养了四个儿女,历尽千辛万苦,把他们抚养成人,并一个个送往和带往延安,汇入革命的洪流之中,在革命的征程中,四个儿女亦成长为:一名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其余三名均为省部级干部。她不愧是一位革命功臣,伟大女性。这位老人于1975年仙逝,享年73岁,她就是原内蒙古党委第一书记、政府主席、军区司令员、国务院副总理、 国家副主席乌兰夫的结发妻子——云亭。
云亭出生在土默川台基村,距乌兰夫出生地塔布赛村30多里。云亭的家庭和乌兰夫的家庭均为土默特蒙古族中的大户人家。云亭19岁与乌兰夫成婚,她身高貌美、结实健壮、生性温顺、明白世理,是一位利落洒脱的农村姑娘。婚后,夫妻恩爱,幸福花开,七、八年间云亭生了一女三男,这一女三男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但他们美满的婚姻,是处在一个山河破碎、土匪横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蒋介石又不抵抗的年代。心怀大志的乌兰夫要去北平蒙藏学校读书,寻求救国救民之道,明白道理的妻子云亭毫无保留地支持丈夫这一壮举。乌兰夫到北平蒙藏学校入学后,不久就结识了共产党在北大的负责人李大钊,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积极投身于革命活动之中。云亭深知丈夫在北平读书、或赴苏联学习,均为探求真理,拯救苍生,她甘愿在家服侍公婆、拉扯儿女、操持家务,为丈夫减去后顾之忧,让丈夫在外一心一意闹革命。
1925年党把乌兰夫送往莫斯科学习,四年之后于1929年返回中华人民共和国。一天乌兰夫突然出现在塔布赛家中父母的面前,云亭听到丈夫回来了,急忙带上七岁的女儿云曙碧、四岁的儿子布赫从自己的房中来到婆婆的房里,一家人欣喜若狂,乌兰夫一把抱起了云曙碧说:“我女儿长大了!”接着又抱起了小布赫亲吻了一阵。
云亭站在公婆面前呆呆地望着久别重逢的丈夫不知该说什么好?乌兰夫亦深情地双眼盯着云亭暗暗地赞佩她是一位贤妻良母。
乌兰夫从莫斯科回来,给家里带来了欢乐和力量,同时也带来了危险和不安。乌兰夫身负开展内蒙古地下革命工作的重任。他以家乡为据点,以农民身份为掩护,穿起农装,挎起粪筐,走村串户,联络地下党,他像一粒火种在大青山下、土默川上燃烧了起来。乌兰夫的革命活动时时揪着云亭的心。云亭也时时冒着危险帮助乌兰夫开展地下工作。一个人的思想、品德、信仰,乃至世界观的确立都离不开周围的环境,云亭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自觉地投身于革命大潮之中。
乌兰夫虽以农民身份出现在村中,可他毕竟是从苏联留学归来的大学生, 因而十分引人注目。那时苏联革命已经成功,内蒙古的革命正处在地下阶段,乌兰夫的出现,引起了当地反动军警的密切注意,从此,云家处在了最危险的境地,云亭首当其冲,为革命站岗放哨,烧茶煮饭,她日夜处在机敏应对敌人和繁重的劳动之中。乌兰夫回家后,出入家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当中经常来家开会的有:奎壁、李森、朱实夫、吉合、赵诚等地下工作者。一次云曙碧问:“妈妈,咱家来的这些叔叔们是干什么的?”云亭说:“他们和你爸爸一样,都是干大事、干好事、为国为民的好人。”来来往往的地下工作者们,有的是深更半夜来与丈
夫通风报信,部署工作,赶天亮就走了;有的住在家里开会一连几天,怕暴露目标不出门,乌兰夫和同志们的大小便全由云亭给他们倒掉,这些活动云亭从不让别人来做,她为革命是那样的忍辱负重。云亭有时给地下工作者们做饭,就顾不了放哨,碰到这种情况,她就叫女儿云曙碧去门外或房上瞭哨,这也使女儿早早地参加了革命活动,逐渐懂得了革命道理。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者对内蒙古地区加紧侵略活动,乌兰夫根据党组织的部署开展抗日救亡工作。与此同时,党的重要领导人之一王若飞同志来到包头。乌兰夫从家赶列包头与王若飞同志接头进行地下活动。走了不几天,奎壁、赵诚等几位同志被捕,形势非常紧张,危急之中,云亭托人给乌兰夫捎话,说自己病的厉害,让他赶紧买药回家。乌兰夫离开王若飞住的旅馆不久,王若飞被捕了。没有想到,由于妻子的挂念,乌兰夫摆脱了一次危险。
乌兰夫获悉王若飞被捕,正在家中谋划着营救王若飞出狱,接着国民党的骑兵就追来抓从包头回来的乌兰夫,敌人一进院就大声喊:“云泽(当时乌兰夫叫云泽)在哪个家?”云亭跑出院镇定自若地说:“云泽不在家。”其实乌兰夫刚从房上跑出去,趁敌人在家中搜查时,他早已转移了。当时如果云亭惊慌失措,势必引起敌人穷追不舍。敌人一看云泽不在家,就翻箱倒柜,搜寻罪证,只看见一本外文书问:“这是一本什么书?”云亭应声:“圣经。”巧妙地躲过了敌人的迫问。这本书正是乌兰夫从苏联带回来的俄文版《资木论》,幸亏没有落入敌人手中。敌人在院中逼着云亭交出乌兰夫,如不交出,拿她试问。云亭一言不发,怒视着敌人。敌人拿着一个银元对云亭身边的小布赫说:“你说给我们云泽在哪儿,这块银元就是你的啦。”小布赫哇地一声哭了,敌人问不出云泽的下落,举起小布赫要摔死他,在这生死关头,跟前一位邻居男子急忙上前抢过小布赫说:“这是我的孩子。”从这里不难看出云亭平时和乡亲们的关系是多么的融洽和亲密,她不论蒙汉乡亲总是善与人交、忠厚待人、资助贫困,村中的父老乡亲们都夸:“云亭是云家的好媳妇,是村中的大好人。”
1935年,乌兰夫从塔布赛来到了当时的归绥(今呼和浩特市)土默特高等小学校就职,以教员身份作掩护,在归绥开展地下工作,同时把妻子云亭和妹妹云清以及女儿云曙碧、儿子布赫一起带来生活、上学,一家五口人挤在小玉石巷的一间小平里度日。妻子云亭仍然盯风放哨,做茶煮饭,为丈夫和为孩子们服务,她时时观察和注意着院内外的异常动向和国民党警特人员的出没。
乌兰夫从塔布赛村转移到归绥后,地下工作越来越繁忙,任务也越来越重。1937年乌兰夫依据党中央西蒙工作委员会的指示,在内蒙古西部地区建立一支蒙古族抗日武装部队。当时日本鬼子与德王在百灵庙集结了日军和地方蒙旗武装,欲进攻归绥和陕甘宁边区。为此,乌兰夫辞掉土默特学校庶务主任职务,奔赴百灵庙开展地下统战工作,云亭为丈夫担心,欲随夫前往又怕丈夫在军中开展地下工作不便,夫妻商量后决定,云亭带着孩子们回塔布赛老家继续担当起大青山革命根据地的联络工作。乌兰夫到百灵庙后,打入蒙旗保安队展开策反工作,经过秘密联络,百灵庙暴动终于成功!乌兰夫随即把部队拉到伊盟被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三师(简称新三师)。乌兰夫任新三师政训处代主任,是共产党在这个部队的负责人。这时云亭在家企盼着丈夫的消息。说也巧,也许是年轻夫妇的相思与心灵上的感应,这时,远在伊盟新三师的乌兰夫,几天来总想写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这封家书写好后,乌兰夫派人秘密送回塔布赛家中。当云亭接到乌兰夫来信的那一刻,她喜出望外,真是家书抵万金啊!其信的原文如下:“云亭:别来无恙,二老安否?孩儿还是那样快活?我虽在千里之外,但心理一直挂念着你们,盼早一天见到你们。我这里一切都好,勿念。部队现正在修整,不日即重返抗日前线,以利再战!致全家安康。夫致笔,民国二十五年。”(此信原件现存塔布赛乌兰夫故居)云亭获得了丈夫准确消息后,她急切地想带上孩子们去伊盟新三师早日与丈夫团聚,以便在丈夫身边更好地支持他的革命工作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1939年春天的一天,奎壁来到塔布赛村,对云亭说:“乌兰夫在百灵庙策反成功,已把部队拉到了伊盟,捎来话叫咱们选派一批蒙古族青年去延安学习,并且说你们家要带头。”云亭得知丈夫策反成功,并平安到达伊盟万分高兴地说:“我们带头,那是当然的,让云清、云曙碧、布赫他们三个先走。”三个孩子听此消息高兴地跳了起来,可这时公公云明亮迟疑不决,老人怕两个女孩子出远门遭不测,又怕小孙子布赫受罪,他说:“我不放心,不能让他们走。”奎壁见此情景对云明亮老人说:“云泽和我你也不相信吗?让孩子们去延安学习,这是天大的好事,您老放心吧。”云亭也对老人说:“云泽叫做的事没错,一定是好事,他十分关心孩子们的前途,再说兵荒马乱的不去延安学习在家干什么呀?”公公望着儿媳半晌才说:“那,那就去吧。”老人舍不得女儿和孙子们走也是人之常情,其实云亭也舍不得儿女们离开自己的身边,但是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不得不让他们走。决定要走了,这可忙坏了云亭。她为三个孩子拆洗衣被,安顿鞋帽,同时心理翻腾着他们离家在外行吗?饮食起居谁来照顾?但又想到云泽叫去的地方肯定没有问题。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临行时云亭看着孩子们,走时她的眼湿润了。 由于云泽的捎话、云亭的带头和奎壁的动员,这一次在塔布赛村就有21名蒙古族青年去延安学习,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行动,他们当中有:云照光、云生格(云亭弟)、云成烈、奇峻山、巴增秀、李文景等,年龄最大的20岁,最小的1l岁。集合在一起,奎壁对他们说:“现在日本帝国主义想灭亡中国,我们绝不做亡国奴,去延安学习抗日本领,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团结起来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接着,贾力更给大家讲了去延安要走的路线和联络暗号以及路上注意的事项,组织上还派了专人张禄带队去延安。
21名投奔革命的年轻人上路了,大家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走到离家50多里路的一片村庄住下了,这是出发后的第一站。第二天起床吃饭准备登程赶路,大家正忙碌着,万万没想到云曙碧爷爷连夜赶来了,老人说死说活一定要把他的女儿和两个孙子带回去,孩子们拗不过老人,只好又跟老人回到了塔布赛村。为什么老人变卦了呢?回到村里才知道,原来孩子们走后,村里有谣言,最难听的话传到了云明亮老人的耳朵里,说云家把两个大闺女卖给了八路军,云明亮真糊涂。于是老人连夜追回了女儿云清和孙女云曙碧、孙子布赫。奎壁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急忙又赶到云家召开家庭会议。会上云明亮老人
坚决不让孩子们走,一怕孩子们去延安吃苦受罪,二怕村中人说闲话。云亭支持孩子们去延安,她讲了自己的理由:“一,孩子们去延安是云泽决定的,事关孩子们的前途大事,是好事,不是坏事。二,云清是您的女儿,她走不走您说了算。三,第三代孙子们的事您就别管了。四,我同意他们姐弟俩去延安学习,有什么事我向云泽交待。”奎壁接着说:“云老,您真糊涂,哪能听那些胡说八道呢,延安是个好地方,是革命圣地,是抗日大本营,是毛主席和共产党在的地方,云泽叫去的地方没错,您多虑了,快让孩子们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他们一同走的孩子们啦!”老人深思了一阵,终于说话了:“云亭和奎壁说的也对,孙子辈的事我就不管了,云清这次就不走了,两个孙子先走吧,爷爷舍不得你们呀!”云亭理解爷爷对孙子们的疼爱心情,她自己内心理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女离开身边,但多年受丈夫和来家那些地下工作者们的影响,懂得了国家与革命和国家与家庭的关系,她说:“没有国哪有家呢?”经过这番周折,云亭终于在第一批先把大女儿云曙碧、大儿子布赫送往延安去了。这需要一个母亲多大的勇气啊!晚年的云曙碧说:“妈妈是一位有主见、有志气、有勇气、明世理的人。我们的早熟、我们的勇气、我们的革命情怀都是父母给的。”
1939年,云亭把大一些的两个子女送往延安后,她带着不满四岁的三儿乌杰和不满六岁的二儿乌可力仍然在老家塔布赛村继续投入抗日救亡斗争。这时乌兰夫二弟云浦也参加了革命,成了大青山游击队长。大青山游击队的人、伊盟新三师的人、延安来的人,经常来塔布赛云亭家联络开展地下工作,这又引起了敌人的严重注意,时不时来云家抓革命党。塔布赛这个联络点目标太大了,于是乌兰夫决定转移,把云亭和小儿子乌杰、乌可力一齐接到了伊盟新三师继续为抗日救亡工作服务。乌兰夫日夜忙碌着做军内的统战工作和士兵中的政治思想工作,新三师这支部队在抗日战争中起到了阻击日寇踏过黄河保卫延安门户的作用,受
到了党中央、毛主席的肯定。
1941年,乌兰夫奉党中央之命调回延安,云亭和乌兰夫带着两个小儿子由新三师起程来到了革命圣地宝塔山下。乌兰夫被任命为党中央民族学院教育长,云亭被安排在延安党中央保育院当保育员,后又调安塞保小工作。云亭由于久经革命考验和到延安后工作表现出色,她在延安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云亭入党后,在她的生命中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其时,延安正开展大生产运动,她积极响应毛主席提出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在纺织生产中大显身手。纺线、织布是大生产运动中的主要生产项目,多纺线、多织布、多为八路军提供军服,是支援前线的光荣任务。云亭从小生长在土默川,连纺机也没有见过,但她心灵手巧,却纺出了又细、又长、又匀、又多的棉纱。这是由于她顽强拼搏,日夜专研,苦练硬功的结果。这段时间,云亭在延安的大生产运动中成了纺织能手、生产标兵。边区政府林伯渠主席为她题写了“纺织起家”的光荣词状。在生产竞赛中,云亭被评为劳动模范,出席了边区劳模大会,毛主席亲自给她颁发了《劳动模范证书》。云亭一生中牢记毛主席在那次大会上的讲话,她事事处处起着一个劳动模范应起的带头、桥梁、纽带的作用,同时,她像爱护生命一样珍藏和爱护着毛主席给她颁发的《劳动模范证书》。云亭在延安为党、为革命、为支援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做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突出的贡献。
1944年,云亭被调到延安蒙古文化促进会工作。在延安整风运动中,一天,云亭突然看到小姑云清从禁闭室走了出来。她既高兴又心痛,急忙把小姑拉到自己家中,为她洗头清理了卫生,换了衣服。又看到她快临产了,还为她准备了产后一切准备用品。云亭象母亲一样关爱小姑云清。云清是乌兰夫的三妹子,后来也来到了延安,赶上延安开展的整风运动,经审查无事。云清在晚年回忆说:“老嫂顶母,我大嫂为革命、为家庭、为子女出生入死,无怨无悔,我永远忘不了她的恩情。她是我们云家的功臣,亦是我们云家的骄傲。”
1946年蒋介石进攻延安,党中央、毛主席作出战略转移——暂时撤离延安,转战陕北。这时云亭和结婚不久的女儿云曙碧、女婿石光华、小姑云清的姑娘小蒙古一齐撤出延安来到张家口与先来的布赫、乌可力、乌杰三个儿子会合了。由于战事的发展,云亭又带着两个小儿子乌可力和乌杰由张家口向锡盟转移,勒勒车在茫茫的草原上行进,赶车人就是云亭。白天赶路,黑夜喂牛,还时时刻刻警惕着敌人的袭击,漫漫长路,母子们风餐露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锡盟贝子庙。
1949年革命胜利了,北平解放了,云曙碧已是一名战火中成长起来的革命干部,组织上派她参与了接收北平蒙藏学校,并任该校教导主任。这段时间,云亭从锡盟贝子庙来到北京和女儿云曙碧住在了一起。1954年云亭由北京回到了呼和浩特住在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后院,她依然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
云亭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岁月中,为革命、为丈夫、为儿女作出了重要贡献和巨大牺牲,随着战争的结束,儿女们都已在战火中成长为坚强的革命战士,大女儿云曙碧、大儿布赫均已成为自治区厅局级领导干部,二儿乌可力在哈尔滨军工学院读大学,三儿乌杰在北京高中毕业去苏联留学。走时,云亭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想起了丈夫去苏联学习走时夫妻离别的情景。今天小儿乌杰又要去苏联学习,企盼儿子早日学成归来。云亭四个子女从小到大,一直到大学穿的鞋,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纳底锥帮做的家做布鞋,她为子女们做了多少布鞋,她也记不清了。儿女们是穿着妈妈做的布鞋一个个走上了成功之路,光明大道。云亭就这样含辛茹苦地把四个儿女都培养成为国家栋梁。几十年来,云亭在军阀混战、白色恐怖、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建国以后,她一直与子女们相依为命,一步也没有离开革命,随着中国革命的成功,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的成立,她再不用过那种担心受怕的地下工作和动荡不安的战时生活了。该喘口气了,万万没想到又一次大难临头了。
1966年,中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一场巨大的灾难降到了乌家,乌兰夫被打倒了,布赫被押解到黄河那边的伊盟看管起来了,云曙碧和丈夫石光华在哲里木盟被关押,乌可力、乌杰分别被投入沈阳和呼和浩特监狱。云亭因为是乌兰夫的结发妻子被赶出政府后院家门。抄云亭家的造反派头头原是一个曾经迫害过云家的叛徒的弟弟。他怀着对革命者的刻骨仇恨,把云亭的家翻了个底朝天。当他发现了云亭的《劳动模范证书》时,这个坏蛋如同狼见了血似的一把抓起了云亭的《劳动模范证书》。并且凶狠地喊叫着:“老婆子,你她妈的听着,你们乌兰夫一家人全她妈的完蛋啦!”云亭默不作声,愤怒的直视着他。坏蛋,看见云亭脸上出现了愤怒的神情,又说:“你不高兴,我可高兴。”这个坏蛋不仅抢走了云亭如同生命一样的《劳动模范证书》,还从云亭的家中抢走了人民币400元。云亭被赶到新城利民街一个所谓的“牛鬼蛇神”破大院东房中,冬天冻个死,夏天热个死,生活来源中断了,儿女们不见了,过去来往的一些人也不敢来了,亲戚朋友均遭到了连带关系的罪。造反派以为乌兰夫遗弃了云亭,云亭肯定会揭发乌兰夫。于是三番五次地来想从云亭的口中掏些东西,逼着云亭交待乌兰夫的所谓“罪行”。云亭说:“乌兰夫和我分手是他对不起我,这是家庭问题,与政治无关。你们说他反党反革命,为什么日本鬼子抓他?国民党抓他?今天共产党又抓他,这是为什么?”造反派一看问不出什么,以后也就不来了。
“文革”中的云亭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一家人都坐了禁闭,她带着布赫的三个孩子一起生活。那年冬天滴水成冰,她为孩子们的少吃缺穿发愁,冒着严寒去储存大白菜和土豆,三天两头还得上街到煤厂买煤和捡些引火柴,她在极度艰苦的环境中又抚育着云家的第三代。这样一直苦熬到“文革”后期。这时,乌兰夫还没有解放,但对其家属们的“专政”逐渐放松了,云亭经历了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十年浩劫,尝尽了人间的苦头,她那两鬓霜发纪录了她漫长人生的酸甜苦辣。
曙光终于出现在云亭老人的眼前:1972年的一天,三儿乌杰从内蒙古监狱放了出来,出现在母亲的身边。母子劫后重逢,喜出望外,有说不完的悲喜掏心话。接着二儿乌可力也走出沈阳监狱来到了母亲身边。过了一段时间大儿子布赫也从伊盟的“牛棚”中放回了呼和浩特。到此,母子团圆,但儿女们都还没有彻底解放,乌杰与乌可力与妈妈住在那个破东房中。乌杰在家练书法背唐诗。乌可力隐藏在文化宫街一个破厂房中研制一种耐火涂料。他克服了资金、设备、人力多种困难,攻克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终于把耐火涂料试制成功了,完成了一大发明。这种涂料当年就用到了毛主席纪念堂的防火设备上。这一科研成果在第一次全国科学大会上获奖。这也是“文革”后乌可力献给妈妈最好的礼物。
随着“文革”的结束,云亭的子女们一个个又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远在哲里木盟的大女儿云曙碧和女婿石光华复职为中共哲里木盟盟委副书记和书记。后石光华调内蒙古自治区任副主席、云曙碧调自治区卫生厅任厅长、内蒙古红十字会会长(副省级),特别是在红十字工作中她做出的突出成绩和创造的工作经验,被中国红十字会总会誉为“云曙碧精神”号召全国学习,成为中国一大亮点。
在呼市的大儿布赫新中国成立以后,被任命为呼市委书记、市长、内蒙古党委宣传部长、内蒙古党委副书记、自治区政府主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走上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岗位。这是云家的光荣、蒙古族的骄傲、云亭的极大欣慰。布赫深情地说:“母亲操劳一生,她象蜡烛照亮了儿女,耗尽了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二儿乌可力在北京任中国长城工业总公司执行副总裁。他为中国的航天事业奔走于各国,把中国的火箭、导弹推向世界。他说:“妈妈是女中豪杰、无名英雄。她身教胜于言教,是我们做人、做事的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是我们事业成功的源泉。”
三儿乌杰在苏联学的是自然科学,回国后“文革”前在内蒙古师范学院任教。“文革”后调中国科学院化工研究所从事感光化学研究,后又留学美国。归国后,先后任包头市市长、山西省副省长、国家体改委副主任,中国系统科学研究会会长,潜心于思想方法论的研究。乌杰在任包头市市长期间,他以《系统辩证论》
指导和处理纷繁复杂的市长工作,把包头建设得大变样,政绩显著,被誉为“哲学市长”。约20万字的《系统辩证论》是乌杰在市长职位上推出的一部哲学力作。他在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伟大的革命战士:我亲爱的母亲云亭同志和亲爱的父亲乌兰夫同志。”
从以上儿女们的成就来看,云亭不愧是一位英雄儿女的母亲。云亭忆起了生他们、养他们、带他们由从事地下活动奔赴延安,以及参加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峥嵘岁月时意味深长地说:“这段路程既漫长又艰辛,也极其危险和难熬,它是我的人生之路,也是儿女们走过的人生之路。”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从老人的脑海中闪过。老人晚年看到儿女们的成就和第三代子孙们的成长,心中无比的高兴,她说:“为党效力,为国家培养人才,是我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天职。”
云亭从上世纪20年代嫁给乌兰夫开始,就和内蒙古的革命事业息息相关,休戚与共。她默默地支持着、掩护着、服务着以乌兰夫为首的内蒙古第一代革命者们,同时他以普通母亲之情怀抚育着、教育着、保护着子女们走上了内蒙古第二代革命接班人的道路。她临终时念念不忘的是一直保存多年的、被造反派抄走的那个铁盒子。她嘱托子女们一定要给她找回来。因为里边放着两件她不能丢的东西:一是毛主席给她颁发的《劳动模范证书》,一是她秘密保存的一张乌兰夫年轻时的像片。从这里我们看到她爱党至深,亦永远是乌兰夫的结发妻子,她的心永远属于乌兰夫。
云亭一生,生无显赫,死无哀荣,但她在内蒙古革命的历史和云家族谱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她把毕生的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内蒙古的革命事业和儿女们。她一辈子为革命、为爱情、为儿女,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她把无私的爱、纯朴的情,一点也不吝地掏干、掏尽,她大善若水,名耿春秋,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伟大的母亲、伟大的革命者!
(作者:内蒙古记者协会原秘书长、香港《中华企业》内蒙古记者站站长)